相親,相愛
我坐在一個很有情調的餐廳裡,面前放着一杯苦苦的咖啡,漫不經心地攪着,頻繁地看了又看手錶,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小時。唉,都怪我親愛的媽媽啊!一大早就催我出門,害我要在這裡瞎等。
看着黑溜溜仿佛深不見底的咖啡,我的心緖不自覺地飄遠了。
幾年前,大學畢業,幸運地進了某大公司工作,更幸運的是遇上了人生的另一半。我以為我會一直的順利,一直的幸福,沒想到不過一年,那甜蜜的婚姻就如煙般消散,曾經的美好回憶只剩下傷害。難道感覺就那麼不可靠嗎?
不過是離婚罷了,媽媽在緊張擔心甚麼,就那麼迫不及待地安排相親。她老是說,離婚的女人不好找對象,尤其是人老珠黃之後。甚麼嘛,我正風華茂呢!
呃,那個相親的對象,好像是媽媽的朋友的親戚的朋友,不知道長得怎樣呢?媽媽說,那男生無論是家世還是長相都很不錯的,對於媽媽的眼光我還是有點懷疑的。
在我正神遊太虛的時候,一個聲音響起:“不好意思,我遲到了!”
心中猛然一顫,手中攪着的咖啡差點灑了,我愕然地抬起頭,一個穿着筆挺的西裝,輕皺着濃眉,滿臉抱歉的男人看着我。
“你就是木小姐吧?”他微微笑着。
“啊?嗯!”我緩緩地點了點頭。
“不好意思,我遲到了!”他拉開椅子在對面坐下。
我低頭看了看錶,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。“你沒有遲到。”我不自覺地揚起嘴角。
“我是遲到了……比起你。”他依然淺淺笑着,招手點了杯咖啡。
我初看他一本正經的打扮,以為他是嚴肅的人,沒想到有幾分幽默,而且看着他總有一種熟悉的感覺,他憨厚的微笑又有讓人安心的魔力,心情稍稍地放鬆,“你怎麼也早到了?”
“呃……”他似是稍有為難地遲疑了一會,不好意思地說:“我媽在催……”
我暗想,這人比想像中有趣多了,沒多想地接了句,“你也是啊,媽媽果然都是媽媽。”
他自然地說了句,“是啊,媽媽就是心急。”
說完,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之中。
我不喜歡這種沉默,先自我介紹,“你好,我是木依芷。”
“你好,我叫林榮。”他也機械地跟着我自我介紹。
說完,又是一陣沉默,眼神碰巧相對後又迅速移開。
我端起咖啡,喝了一口。怎麼那麼苦,平時怎麼沒發現?
本來,我是想問一下他的興趣之類的,他忽然冒出一句話,“你大約幾年前結婚了吧?”
他那句話,如晴天霹靂炸在我的頭上,腦海裏的記憶如洪水般湧出,那段婚姻裏的甜言蜜語和爭吵不休的片段,兩種極端如天人大戰,煎熬地重重複複地閃現。
他盯着我瞬間僵住的臉,想了想,似乎覺得有什麼不對勁,不再說話了。
兩人陷入無法打破的靜默,周圍的空氣好象驟然降溫,冰冷得直透骨髓。
“對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。”他似乎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出似的,眼光在我的臉上一掃而過,便側過頭看着別的東西,”那時候,我有參加過你的婚禮,因為新郞剛好是我的親戚。家裏人總是說同輩裏除了我都成家了,就我連戀愛都沒有談過。我是你高中同班同學,你應該忘記了吧。那時候,不知不覺地對新娘的印象較為深刻。對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他劈劈啪啪地說了一大堆,又不停地道歉,害得處於情感停頓的我都不好意思了。
其實,我是有一點生氣,畢竟離婚是我不可言語的痛。這些年,我裝作不在乎,可那痛早已深入骨髓,輕輕一碰就痛徹心扉。被他一語中的,就如傷疤被無情地揭開,傷心痛苦毫無預兆地滲透全身。我一直在逃避着,壓抑着,不曾勇敢面對,以為不理它就如它不曾存在一樣。我錯了吧,如果不正視它,只會停留在過去的痛苦遺憾裏,害怕再受傷害,不敢向前。該過去的,就應該讓它過去了吧……
“沒關係,我結過婚,卻又離婚了,這是事實。現在,我是單身貴族了……”嘴角微微上揚,攪着早已冷卻的咖啡,我淡淡地繼續說,“本來,我是沒打算找對象的,可是,媽媽三番五次地安排對象,不好再打擊她老人家了。”
他聽了我的話,居然笑了。對着錯愕而且漸露慍色的我,他連忙解釋,“對不起,我只是想起我的相親史了。我媽媽前前後後給我找的女孩,說有好幾十個也不誇張,你猜那些女孩都說了些什麼?”
我莫名其妙地搖頭。
他清淡地笑着,緩緩地說,“她們都說,怎麼是個木頭啊,木無表情,一言不發,滿臉嚴肅。後來,居然有人開始傳說我喜歡男人。我媽知道後,心都涼了,更加努力地幫我找女孩。眞是惡性循環,我都快被相親界列入黑名單了。”
從他的語氣,我聽不到難過,只有淡淡的自嘲和無奈,我還感受到他言語中淡淡的安慰。我心頭的陰霾忽而慢慢淡去,輕笑着說:“你也不是很像個木頭,頂多是個木偶。”
“這是什麼話,誇我還是損我啊。”他無奈地看着我,裝作一臉委屈。
“不知道啊,反正,你人挺好的……”挺讓人安心的。我端起杯子,喝了口咖啡,苦苦的味道到了喉嚨變成淡淡的甘甜。
後來,他成了我的第二任丈夫。說起那天的相親,我就問他,“你怎麼認出我來的?”
他無奈地搖頭說,“那時候,婚禮上的你,還挺漂亮的,那天一看,怎麼醜了那麼多。我自認為記憶挺好的,是不是認錯了。誰知,還眞是你。”
“什麼,你什麼意思,嫌我醜了⁈”我伸手捶他。
他抱緊我,放任我亂捶,輕輕在耳邊說,“那婚禮上帶着幸福笑容的你,深深刻進我心裏,再次見面,你卻失去了那笑容,我要你永遠帶着那種幸福的笑容。”
我放開拳頭,也緊緊擁抱着他。原來,幸福不曾走遠,他才是我的幸福。
木 易
一篇在報紙上看見到的散文,有點真實,也有點虛構的故事。
真實 – 當身邊的朋友一個一個地披上嫁衣帶上新郎襟花時,你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到了適婚年齡;當老父母用確實認真的態度跟你談及這個問題時,不得不承認他們的憂心是正常;
虛構 – 兩個曾經擦身而過的人,在錯的時間相遇後,真的還可以重新遇上嗎?真的可以在另一個對的時間相遇,然後相知相識相愛嗎?
也許,我的幸褔也不曾走遠,只是一直沒有發現。我只好繼續活著,讓那笑容重現。
正努力發現自己的小倩
2010/08/27